心情不好时，来十发

罗小水

　　“咚~~！”
　　钟鸣一响，龙腾观内戛然无声，唯有余音回荡，久久不散。
　　“咚~~！”
　　钟鸣二响，各人放下手中粗活琐事，面朝一方，心生肃穆。
　　“咚~~！”
　　钟鸣三响，意为观内集结号令，全体修者，不得有误。
　　是以人海涌动，朝南而往，随波处，郑羽尘亦是随行，不急不缓。偶尔目光张望，似寻一人身影，自语道“已经走了吗？”
　　“喂，大白痴。”
　　出神时，笑骂入耳，顿消了眉头黯色。回眸映入，弯弯笑眉似月牙牵魂，了思慕，眼前人，不是冰璋又能是谁。
　　“你还没走呢。”
　　“当然没走啊，在等你嘛。”
　　“你我又不在一班，”双眼飘向不知处，故作了一番矫情。然而郑羽尘笑颜，自是满心的欢喜，问道“你等我干嘛？”
　　却见冰璋小嘴嘟囔，带出一份天真调皮，亦是装出无奈道“是，是，是。你呢，是玄之班的天才学员，而我不过是天之班的庸庸小辈，如何能比肩而立呢。”
　　“你又来挖苦我了。你知道的，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　　“那你是什么意思啊，”眼眸明亮，凝视。冰璋追问，不依不饶道“我的郑师兄。”
　　“我只是。。”
　　“小师妹。”
　　话未尽，忽见一人跑来，满面红光。
　　“小师妹，班中所有人都到齐了，就缺你了。你若不回去的话，师父就真要发火了。”不知是焦急还是刻意，来者说话同时，脚步偏移，硬是错位挤开了郑羽尘。
　　“师父也真是的。”记起半简怒态，花容不由微微变了色。苦恼下，冰璋幽幽怨道“这么快就集合了。”
　　“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脾气，凡是观内之事，他都喜欢争个第一。此次全观学员集合，自然是不能例外。所以快走吧，小师妹。”
　　“知道了。”樱唇弯下，却成一脸可伶楚人。冰璋抬眸，恋恋不舍道“羽尘，我先走了。”
　　郑羽尘微笑颔首，算是回应了。
　　“那，再见。”
　　“嗯。”
　　深望人群流向，直至那一抹倩影隐没，郑羽尘这才收回目光，对身旁之人拱手点头，尊敬道“邓九师兄，久见了。”
　　原来此人名为邓九，乃是天之班内修为最高的一人，颇得半简喜爱。在龙腾观中，邓九对冰璋的倾心爱慕是人人皆知之事。只可惜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，无奈了一人痴情。
　　“郑羽尘啊，你我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。”
　　情敌相见，分外眼红。此刻对面，邓九嫉恨之余更有一股难抑的愤怒在心头燃烧。然而谦笑的人，仿若浑然不知，点了点头，继续说道“是啊，邓九师兄，最近你还好吗？”
　　邓九咧开了嘴，冷笑道“好，好的不能再好了。不过再好，也好不过郑师弟你啊。”
　　“哈，邓九师兄说笑了。”
　　“说笑？”咬了咬牙，皮笑肉不笑。只听邓九冷气一哼，说道“郑师弟啊，我可是很认真的和你说话啊。”
　　“额，邓九师兄，时间紧迫，我们也快赶路吧。”
　　察觉对方面色不善，郑羽尘即失了谈话之心。当下借位让道，措辞开溜。却不想邓九脚步跨出，挡了去路。
　　“郑师弟，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事情？”
　　“上次？”明知话中所指，可郑羽尘却是锁眉深思，再作了疑惑之态，干笑几声，摇头道“上次是什么事情，想不起来了。”
　　“如何，要我提醒你吗？”伸了懒腰，邓九摩拳擦掌，俨然一副威势逼人，胁迫道“只要你离开冰璋师妹，我保证以后没人敢欺负你。否则的话，你知道后果。”
　　“邓九师兄，你就别为难我了。”
　　闻言勃然一怒，倒竖起眉头如立。邓九大喝，问道“你就不怕我打你吗？”
　　“怕啊。可，那人是冰璋啊，我又如何能够放弃呢。”话时清眸淡看，笑之坦然。郑羽尘深吸轻叹，平静道“每天，她都会找我无理取闹，疯疯笑笑。如果有一天，她发现我不在了，会难过的。见她难过，我又怎么可以呢，又怎么可以让她难过呢。”
　　“你小子欠揍！”
　　想来平日何等威风潇洒，如今却远不足一个废材讨人。邓九顿时怒火攻心，扬手便是一拳。
　　“哎呀！”
　　郑羽尘猝不及防，蓦然头昏眼花，险些跌倒。再抬眼时，又是拳脚轮番而来，毫不客气。
　　“邓九师兄，你怎么动手了，哎呀，别打，别打。”
　　声声哀叫求饶引来不少注目停步，但多数者不过一笑而过，全然不当回事。亦或是幸灾乐祸，又或许，他们也如邓九一般，嫉妒生恨吧。
　　“你不答应，我便打到你答应。你快说，说你会放弃，你能放弃，给我说，说啊！”
　　无视旁人冷眼相视，邓九拳脚不断，几乎拼尽了全力。然而倔强人是他，固守着心中执念，死也不肯开口。
　　“停手吧。”
　　脚步踏入，卷来寒风冻气，一声淡漠落下，唯见双眸冰蓝，寒彻。不问便知来者身份，幻灵族，绍。
　　“绍。。绍。公子。”惊愕之下，邓九连忙退后三步，颤声发抖。
　　“郑羽尘。”
　　只唤一名，再无其他言语。蓝眼冷视下，众人回避，离散。
　　“走吧。”
　　清冷二字说过，绍脚步迈动，不缓不慢，无视了邓九，无视了在场所有的人。
　　“喂，等等我。”
　　眼见救星走远，郑羽尘这才恍然梦醒，立刻起身追上。至中途，不忘回首喊道“邓九师兄，今天你打我的事情，我会告诉师父的。”
　　“你！”
　　一时惊怒交加，心鼓擂动。却无奈废材得志，强人相护，邓九牙关咬下，唯有自认倒霉了。
　　“好你个郑羽尘，你给我记住。”
　　。
　　人武大会在即，天，地，玄三班必须选出四名代表参加。按照规定，除了全班公认的最强一人外，六位执教以及观主还可各自推介一人。实力最强者，便可代表龙腾观出战。
　　鉴定石前，只听半简一声高喊，嘹亮开荡。
　　“地之班，萧仁杰出列！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话落，见得一人踏步走出，雄纠纠，气昂昂，正是地之班的强手，萧仁杰。
　　侧身让道，半简微微笑颜，说道“你可以开始了。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萧仁杰回应，随即双手负置鉴定石。几乎同时，石上流光浮现，闪耀火红光色。烈焰腾升间，惊起一阵狂呼。
　　“萧师兄加油，我们地之班永远支持你！”
　　“加油！”
　　“萧师兄加油！”
　　“地之班，萧仁杰，火系功体，玄真之力中期初阶！”
　　声声加油呐喊声中，再听半简宣判，无疑沸腾了众人激情。便连高坐台前的跃方也是有所动容，浅意淡笑，说道“地之班能出一个玄真之力中期阶段的修者，不易啊。”
　　“下一位，天之班，邓九！”
　　人群中，再有一人迈步走来，至鉴定石前停步。伴随一股劲风荡开，石上符文再度闪耀刺目。相比先前，更是明亮了几分。
　　见状，半简大感欣慰，亦有亢奋之色露出。

        “天之班，邓九，风系功体，玄真之力，中期中阶！”
　　“呀吼，邓九师兄厉害啊！”
　　“邓九师兄，我们天之班为你骄傲！”
　　人群雀跃，狂呼邓九之名，不绝于耳。顾看之下，台上吴以升不失调侃道“难得见到半师笑得这般开心。”
　　闻言，一旁跃方笑道“要知道，在往年只有玄之班的修者才可达到这等境界啊。眼下出了个高徒，半师自然笑得开心了。”
　　吴以升点了点头，不予置否。随后目光转动，注视台上一人，期望道“天地班的学员尚有如此成绩，不知玄之班的最强又要如让我等惊叹了。”

       “下一位，玄之班，世鹏。”
　　但见最后一人步出，悻然慵懒之态似是半醒半眠，无邪无害。而这般神情，正是众人对他的最初印象，也是唯一的印象。
　　“哦，世鹏了吗？”
　　羽扇轻摇，吹拂鬓发苍白，辛道子嘴角深陷，略有深意。而恰巧回眸望见，跃方不失打趣道“看来，观主对他是相当的期望呢。”
　　辛道子淡笑，说道“算是吧，毕竟他之能为，毫无疑问是龙腾观建立以来的最强。或是你们，也不能力敌了吧。”
　　一语出，惊动六座。众人目光落定，却见台上那人抬手轻放，荡开无形气波，汹涌八方。顷刻间，巨浪惊天，骇然而现。
　　狂奔的浪，狂啸的风，以吞灭之势狂然，铺天盖地。
　 “此等修为，”壮景入眼，即便观内执教亦是惶然。半简开口之际，禁不住喊道“这是，玄真之力巅峰之能啊！”
　　“让半师见笑了。”
　　却听世鹏清朗一笑，负手同时，又现风淡云轻。
　　深吸沉纳，半简不掩惊叹，说道“果真是如观主所言，你才是龙腾观内最强的弟子。”
　　笑意悻然，不见丝毫波澜，世鹏开了口，淡淡问道“半师，现在可以宣布我的成绩了吗？”
　　“自然，自然。”再转身，半简面向天地，激动道“玄之班，世鹏，水系功体，他之实力，玄真之力巅峰阶段！”
　　“哇！”
　　一声落，惊起赞叹无数！
　　玄真之力巅峰之阶，那可是超越六位执教的存在，如何不让人惊叹。
　　“此子天资卓然，假以时日，修为定在你我之上。可谓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。”到了此时，还能谈笑自若的一人，在场也唯有辛道子了。
　　“能得观主如此赞誉，看来世鹏确是十分了得。龙腾观中，怕是无人可以胜他了。”
　　“咦，跃师此言差矣。若论天赋资质，观中还有两人，犹胜于他。”
　　“还有人更优于他！”跃方惊问，沉吟出二字，说道“是谁？”
　　羽扇轻摇，拂动白衣飘然。转目人群某处，辛道子淡笑道“接下来的二人，就是答案。”
　　“哦，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。”

         就在几人谈论之刻，再听台上半简喊道。

        “下面由六位执教以及观主推介之人上台。”
　　三班最强者分别鉴武完毕，精彩过望，人人看得心血澎湃。对于接下来的这两个神秘名额，更是期待万分。
　　“玄之班，幻灵绍，玄之班，郑羽尘。”
　　 郑羽尘！

         三字如雷，在耳边乍响。郑羽尘身一摇晃，只感眼冒金星，昏昏又沉沉。
　　“郑羽尘，怎么会是这个无用的废材！”
　　“不可能吧，他为什么能上。区区一个玄真之力初期初阶的修者，居然能得到这等待遇！”
　　“是啊，龙腾观中，无论哪个修者都是比他厉害。凭什么让他上，这不公平！”
　　“为什么会是我？”
　　相同的疑问，同样在郑羽尘心头萦绕，遥望高台处的那一身仙风道骨，愁苦的面上再度染上了茫然。
　　“师父为什么要选我，他明知我对名利无求无望。”
　　“玄之班，幻灵绍，玄之班，郑羽尘！”
　　   朗声嘹亮，是对所有疑问的肯定，更是不可逃避的事实。
　　“走吧，郑羽尘，让我见证下你真正的能为。”
　　 侧首偏见蓝眸下的嘴角，那一抹轻佻分明就是庆幸了。郑羽尘无奈，咒骂道“你这个该死的蓝眼仔。”

        “走吧。”  
　　行过处，人群分开两端，一路直通鉴定台。郑羽尘怯懦，低首默然。而紧盯陌生的容貌，入观的新生皆是好奇加重，不由问道“这郑羽尘是谁啊？”
　　“听说五年前有个乞丐名叫郑羽尘，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王霸功体，应该就是他了吧。”
　　“是啊，我也听说过。传闻他在孩童之时便能击杀一头如牛般大小的异兽，如此实力，才能破例与绍公子一同加入玄之班。”
　　“不会吧，异兽可是凶悍的紧啊，如你我现在的修为还不知道能不能斗得过呢。就凭一个孩童，还是这个废材，不太可能吧。”
　　“谁知道呢，你看观主如此重视他。这其中，或许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。”
　　“切，能有什么秘密，不过一个废材。”
　　句句质疑，声声讥笑，触目间，无不是冷漠无情刺入。郑羽尘一时恍然失神，脑中竟莫名浮现了在龙腾观的这些时日。那些孤单，那些落寞，那些心伤，幕幕往事，如是昨日。
　　原来时间过去，曾经的万人之下，依旧是如今的最差。不变的是那份孤独，变了的，却只是时间。
　　“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，对于一个乞丐而言，早已习以为常了。”
　　是啊，明明都是不在乎了，可为什么，他之眼里，掠过了一丝怒意。
　　“安静！安静！”喝止全场嘘声，半简回身面对二人，苦笑道“你们两人乃是六位执教以及观主所推介，千万不能让众人失望了。”
　　不想郑羽尘开口第一句话，便是。
　　“半师，为什么是我？”
　　“这。。”半简微微一愣，不知如何回答。望了眼高台那处，又是无奈摇头，说道“推介你的人是观主，具体原因，我也不甚清楚。”
　　“如此吗？”眼眸低垂，只感一阵无力涌上。郑羽尘轻笑，从齿间挤出数字，不屑道“什么人武大会，我放弃。”
　　人武大会是多少人梦想所在，怎料此刻到了一个乞丐口中，倒是这般微不足道了。我放弃，这三字说得轻巧简单，却让听者心头大惊，尊心蒙尘。
　　“你说什么！”
　　怒上眉梢，冒起火焰三丈。但听半简一声叱喝，声如滚雷。
　　侧目，轻视过人群各处。目光中，所寒慑出的竟是不同以往的傲色凛然。回眸再对半简之时，郑羽尘一句一字顿说，坚毅道“你们眼中的人武大会，我根本就不在意。”
　　直视的眼，越发盛气凌人。或许就连话者自己也不曾意识，此时此刻，隐有傲然霸气流露，威慑在场。
　　“你！”
　　 强势临身，半简惊异时候更是怒不可抑。一起手，扇下清脆之声。
　　  尔后，仿若时间悄然，无声无息。寂静下，唯见清俊的脸，清晰出了五道血痕。
　　 突来变故，无人不是震惊。就连一旁的蓝眼男子也是露了极少的愕然之情。
　　目光聚焦下，郑羽尘紧握双拳，即便指甲刺入了肉里，也不觉有何痛感，任由血流，滴下。
　　愤怒，这种以前不曾有过的冲动，在此刻，却是如此的强烈。
　　然而风过冰冷，安抚了炙热。最终，他还是松了双手，叹了气，于是屈服了。一眼望尽人群，笑了，笑了。是无奈，是无助，是苦涩，其中滋味，唯有乞丐，自知。
　　“好了，半师，由他去吧。”
　　高台之上，道者起身，白衣拂袖，羽扇挥向了一处，叹息道“郑羽尘，你且先下去。”

        “这。。”虽是怒气难消，却也不敢多言什么，半简点了点头，只道“好吧。”
　　 “多谢，师父！”
　
　　郑羽尘俯身拜谢，低首告退，心绪，似平静的水，如死。可就在抬眸的刹那，莫名感到，心，痛了。
　　“冰璋。”
　　一身娇柔冲入眼底，有这么一刻的时间，他竟是愣住了。
　　。。
　　风徐徐，叶飘飘，竹溪亭中，谁人独立。
　　“五年，我终究是不知一切。”
　　一声不知，迷茫了双眼，望不尽天涯落寞，过往曾经。浑浑五年追寻，终究，惘然。
　　“我是谁，对于这个世界，我到底是何种存在？”
　　一问无声，一问无言。孤苦是他，依旧。
　　“你还好吗？”
　　侧首相看，眼中，是娇婉映入，泪语凝噎。
　　“你来了啊。”
　　浅露笑意淡淡，嘴角微陷，恰似一抹温柔和悦。郑羽尘轻叹，不知为何，每次见她时，总有股温热在心中回荡，如是晨风拂过，清新怡人。
　　“冰璋。”
　　话中甜蜜，是不觉间的情意，任月色清照。
　　“嗯，我来了。”
　　轻吐兰芳，眼含光，闪烁晶莹星点。心伤，是为他，惹了怜惜愁感，声又颤颤。
　　“还痛吗？”
　　郑羽尘摇头，淡淡笑着，淡淡说着。
　　“五年前，你曾问过我，为什么要入龙腾观。而我，却是没有答案。那时只是心里想着，便过来了。这些年，你也只是这般默默的陪着我，却再也不问为何。”
　　“你不说，我便不问了。与你一起，对我来言，便是最好的。”
　　清风如水，绿意流淌。再见谁人身影轻坠，朦胧了眼中雾色，渐渐，清晰了彼此。倘若情至深处难抑，就抱住吧，抱紧，你。
　　“我们，一辈子一起吧。”
　　允君此生，可否一笑为红颜？
　　你的苦，我懂，我亦然感触，你的难，我懂，我亦然承受。
　　“好吗？”
　　就这样好吗，一直，一起，好吗？
　　“好，这一生，我都陪你。”
　　或许这样也好，你若相随，此情，便就许下了吧，许下，一生。
　　绿竹映水，点缀月半秋色。凝眸处，无声传言，是眷意情棉无尽，痴恋人，执手心间。这一瞬，桃花艳染，她笑之嫣然，绝美倾城，如梦似幻。郑羽尘心中自问，一生，真可允诺一生吗？敢问，情何以堪。
　　“若有轮回，三生石上，定要写下你之名，永世不忘。”